一川烟草，满城风絮
文/方若愚
青玉案
凌波不过横塘路，但目送、芳尘去。 锦瑟华年谁与度？
飞云冉冉蘅皋暮，彩笔新题断肠句。
试问闲愁都几许？ 一川烟草，满城风絮，梅子黄时雨。
写贺方回的这首《青玉案》时，脑海里浮现的却是幼时看过的一部台湾电视连续剧的主题歌词来，罗文略带忧郁的歌声，婉转流淌。从尘缘如梦，到人生起伏不平，即使满腹相思，一城风絮，也随暗香飘过。 听着，看着，想着，思念深入骨髓，难过得一阵一阵的疼痛。 不管时间过了多久，思念这种东西，还是一样铭心刻骨。仿佛与生俱来，又仿佛只为一人而去。落花看尽，万般世事皆是往昔。 就像我们此时回望贺方回的“青玉案”时，看不到他眼里的失落，却可以感受到他的一段相思之情，带着浓烈炽热的期盼，带着不舍和跳跃的翘望，倾心思慕的人能从远方踏凌波微步而来，翩然而至，罗袜生尘，该有多好。 可是，相逢不如偶遇，一旦错过了时机，再不会有往昔当时的画面重现。缘分，是个奇怪的东西，在你费尽千辛万苦想要得一实现之时，却总是不得。往往会生出怨恨之心，恨透了那个可以和她重逢了后一生相守的人。无语问苍天，为何与她相守的那个人，偏偏不是自己。 但目送，芳尘去。 送你离开，千里之外。可是，你却根本就没有来。凌波不见，芳尘已渺。方回就站在暮色苍茫中，把这一番歇斯底里的苦闷，自个儿咽下去。如果不见，就从来不见，为何就偏偏要见到了一次。从此，我的思念里装满了你，而你的锦瑟华年，却没有我的陪伴。我的难过，你不明白，你的喜乐，我却通透愿意承担。 只是啊，锦瑟无端五十弦，一弦一柱思华年。锦瑟仅仅是锦瑟，华年仍然是华年。义山的词唱罢，恐怕无人再吟唱锦瑟之弦了。一曲繁弦，唱得梦中人难眠辗转，唱得惆怅满腹辛酸。谁与度？是那个历尽千帆，终于能和你重逢了的人吗？即便是多么的之他不喜，可是，仍然羡慕他这份分来的好情缘。 想想这个“谁与度”，就是万般的无奈。明明那么想你，哪怕是只为看上一眼，心里也是极大的快活。可是，却只能目送芳尘去，从我的世界里渐行渐远，渐渐无声。还要无奈的想着，谁与你度，谁与你走过春夏秋冬，走过花谢花开。这不是要了我的命吗？ 月桥花榭，琐窗朱户，只有春知处。 遥遥的想着，伊人深闺独寂寥，月桥花院，琐窗朱户，桥上踏月，院落赏花，自是有独自的赏心悦事在。可是，再好的赏心悦事，都不过只有春知处。方回写到此处，话锋一转，来了个急速回转，不用迂回，只有擦边，来时不汹涌，写完时才有波涛汹涌的激情浩瀚如云。 想来也是，那深闺庭院中，春光如海，阳光明媚，可是，深深的寂寥却让良辰美景奈何天。再美的风景，看久了也会黯然失色，庭院深深深几许，是怎样的一种空虚怅惘，该是那些良家女子才有的万般心绪吧！ 天际碧云，水边香蘅，尽在苍茫暮色里，伫望已久，望断云天。该用怎样的手法，才能把此时此刻的愁绪排遣。方回应该是久久的伫立着，看着远方，想着良人如斯，满腹的断肠句。 试问闲愁都几许？
一川烟草，满城风絮，梅子黄时雨。 如果君要问我闲愁几许，请看那一马平川的烟草，离离原上，满匝尽是。看那满城的风絮，漫天飞扬，穿帘入户。看那梅子黄时的雨，是多么的连绵不休，无穷无休。有谁能数得清，有谁能理得明？满腹的相思也盛载不了这闲愁，尽是断肠寂寞。 黄庭坚曾极口称赞说：“解作江南断肠句，只今唯有贺方回。” 试问闲愁，烟草，风絮，梅子黄时雨，理不清，断不乱。唯有贺方回，断肠得一点不做作，不矫情，是个铁骨铮铮的男儿，是个有情且恋情的男子汉。谁说只有晓风残月才是情花初开，这闲愁的断肠声里，是海一样宽阔的胸怀，早已情花深重，默许开来。 如果你懂，就请默默念来。如果你不懂，请你默默走开。不用深作体会，因为你不是方回。你不会因为见过一面的人而放在心里久久难以割舍，思念不曾变过，可是，人心早已将情泛滥。世事变得太快，人心也早已不古，等闲变却故人心，却道故人心易变。 时间的车轮早已从繁盛的词人时代走向了当今，如果君还在碧云下面伫立，心里浮思着那个璧人谁与度，恐怕你的闲愁不多，你的绯闻早已像满城的飞絮，把你给生生淹没了。只是，故人心易变，最是难忘还故人。 尘缘如梦，万般世事，宛如挥手袖底风，幽幽一缕香，飘在深深旧梦中，繁华落尽，一身憔悴在风里，回头时唯有方回的一川烟草满城风絮梅子黄时雨，在随暗香飘来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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